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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良】被同性告白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写在前面:

前两天看了个视频突然有点上头……

预警一下,虽然不苦但也不甜,不算be但也不是he…其实都不算end了…ending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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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同性告白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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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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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邀请到我。)


人在欧洲,刚下飞机,年薪与问题无关,别问,问就是一个亿。话题太敏感,圈子太小,熟人太多,匿了。

 

我跟L从小就认识,或者说从他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我父亲和他祖父是世交,论辈分我长他一辈,说是抱着他长大的也不为过。

 

我虚长他十几岁,他上小学的时候我大学都快毕业了,无论从年龄还是辈分我都能当他叔叔,他却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执意叫我兄长,挺聪明伶俐一孩子,在这一点上任家中长辈怎么管教也不肯改口。

 

说到这里我预感可能会有一大波评论跃跃欲试等着怼我,但放心,我不是恋童癖,在他成年以前我发誓我从未对他起过一丝一毫的邪念。

 

L比我最小的妹妹还小两岁,更何况他还是个男的,我是个异性恋,再怎么无良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更何况我根本就是个正人君子。

 

虽然年龄差了十几岁,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代沟。L上中学时我已经工作了,那时我一个人住在公司附近,他所在的学校就在我公司对面。L家教甚严,从小到大都是家里专车接送,但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他祖父,同意他住到我家来。有他祖父的同意我自然也没什么理由反对,L乖巧又有趣,我其实很乐意每天回到家中有个人陪伴,尽管这跟我一开始想的削微有些出入……我本来想的是可以找个女朋友陪我的……

 

但无妨,我说过他就像我弟弟一样,我会拒绝自己的兄弟姐妹吗?当然不会。

 

后来细细想来,那时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或许有些过分密切了。

 

L的厨艺很不错,我不知道他何时何地练就的这般手艺,他自己说是闲时从他家厨师那里偷偷学来的,但我不记得他家那位总是搞混酱油和醋的厨师手艺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只能将信将疑地赞他一句“青出于蓝”。

 

如此一来,我那常年被食堂和外卖折磨腐蚀的胃仿佛一夜之间找到了归宿。

 

我果断把加班的工作搬回家里来,为的就是每天能准时和他吃上一顿晚饭。

 

他变着花样给我做饭,我心里自然觉得过意不去,便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我洗碗时他也不离开,就靠着门框看我,跟我说:“其实没事,我愿意做这些。”

 

我听了觉得好笑,十五六岁的男孩哪个不是轻狂恣意,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别说进厨房了,我才刚刚告别了和同学茬架拉学校电闸的阶段正忙着追求学校里最漂亮的姑娘呢。

 

我对他说:“要是被你祖父知道你到我这是来当童养媳的,估计明天我四哥就得把我打断腿,然后再把你送回去。”

 

他没说什么,低头笑了笑就离开了。临转身前我好像听见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童养媳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也许是我幻听了。

 

他的祖父曾经亲自去我公司找过我,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自从父亲退下来以后家族里的事都是我四哥在管。但这位世伯(辈分有点乱,但我小时候确实一直这样叫)来了之后便语重心长地拜托我照顾L,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看了我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L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如今他却越发叛逆。自己年纪大了难以管教,或许我是唯一能说通他的人了。

 

我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几乎脱口问出需要我“说通”他什么?但一瞬间那孩子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我想起他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总是心事重重,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每每与我对视时都会下意识避开,带着几分狼狈和颓然。于是我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倘若那孩子真当我是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我此时和别人交换他的秘密无异于是一种背叛。

 

那时的我想,也许他只是到了叛逆期,自幼父母陪伴的缺失大概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自己应当给他再多一些关爱的。

 

于是乎自那之后我便将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家里——那里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活,却是我自独立生活以后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但如果说放弃加班还是因为我的一点私心的话,那么放弃每周一次的狂野周末对我来说可是真情实感的牺牲了……

 

原本一开始他来了以后我也依然延续着一个独身主义者的良好习惯,周末就算不找女朋友约会也一定会去找朋友喝酒。我和L约定好每周我至少需要两天绝对自由的时间,我不是他的监护人,所以那两天的时间他要对自己负责,就算不回祖父家也最好不要一个人擅自出门,出门也一定要按时回来。说到最后我忽然油然而生一丝莫名的愧疚,于是对他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晚上睡前要给我打个电话,如果你在外面回不去也要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他真的很乖,周六日的晚上都会在十点以前给我打电话然后早早睡下。有一次我的一个女朋友正好看到我挂了手机在傻笑,被吓得不轻,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揉了揉脸说:“没事,哄家里小孩睡觉。”

 

直到有一个周六我迟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我心里有些忐忑,又觉得这个年纪的男孩最不喜欢被管束,应当尊重他的个人空间。然而我等到十点半还是没收到他的任何信息。我给他打了几通电话没人接,家里座机同样没人接,我不顾女友的阻拦拿起衣服就冲出了门,一路飞车开回家。

 

到家时已经快要十一点,这一路上我没停止过给他打电话,但始终都是无人接听。我还联系了所有能联系上的人,包括他祖父,他的同学,我那些见过他的朋友,甚至连每周来我家做保洁的阿姨都被我骚扰了两通电话。当我推开门看到屋里漆黑一片时我心脏停跳了好几拍,头皮发麻,血流登时上涌,险些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我拿出手机准备报警,突然打进来了一个电话,是我的一个发小,W。

 

W一向言辞简练,上来就告诉我他刚刚在XX路边碰见了L。犹豫片刻后又道:“跟人打了架,受了点伤。”

 

我刚刚归位的心脏又差点脱轨……我甚至顾不上问他L为什么和别人打架,只想着让W赶紧送他去最近的医院,我马上就到。

 

那天晚上折腾到凌晨我们才回家。医院急诊室外我和W等着医生给L处理伤口。来的路上W就已经告诉我L伤得不重,只是擦破点皮,但我还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亲眼见到时被他顺着额角流下来的血惊得眼前一黑。

 

W在一旁挑眉看我,说:“你妹妹当年被我拒绝要死要活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我觉得他不可理喻,回道:“当然不一样,要死要活只是演给你看,L是真的受伤。”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出事了我没法跟他祖父交待,我四哥那里也没法解释。”

 

“不如送回去吧。”W朝L所在的诊室抬了抬下巴,我透过诊室的玻璃门看见L朝我看过来,他扯了扯嘴角,想对我笑一下,但似乎扯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W又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再照顾一个孩子。”

 

我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说:“嗯,回去我跟他商量。”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我们沉默了一路。他坐在副驾驶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夜里风寒,我把窗户升起来,他才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

 

“我不怪你打架,是男孩都会打架。”到了小区楼下我把车停在路边,对他说。他侧过头看我,我直视着前方,笑了一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经常出去和外校的人打群架,只有我和W两个人,对方十几个,也是打得头破血流,到最后也没分出输赢,倒是认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不打不相识。”

 

我感受到他的视线,侧头回视了他一眼,果然他又躲开了。

 

“但不怪你不意味着我不担心。可我说了我不是你的监护人,我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等你到成年,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让彼此担心。你说呢?”

 

他像是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乖。”我揉揉他的头,“这次是我的责任,如果你真出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所以……”

 

“下次不会了。”

 

“嗯?”我没听清。

 

“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这次是偶然,祖父那里我会去解释,不是你的责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他望着眼前被雨水浸得一片模糊的玻璃,安静地说道。

 

“我不是……问题是……”我口才一向很好,更何况我比他年长那么多,但在他面前我好像总是词不达意,“你别任性。”

 

“以后放学我会马上回家,周末如果出去我也一定会跟你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他那时的语气很乖巧,但总有一种超出年龄和阅历的成熟,过分的懂事总会让我感觉莫名地心疼……

 

“……下次记得接我电话。”我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说了这么一句。他只是和人打了场架,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他不想回去,我狠不下心把他赶走……

 

于是乎他又在我家继续住了下来。他的伤其实很轻,但一块纱布贴在额头一个多礼拜看起来还是有点瘆人。为了照顾他我甚至请了几天假,从网上下载了各种营养食谱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这么说吧,我嗜酒如命,我有多爱酒精,就有多排斥厨房。但他是我弟弟啊,我能怎么办……

 

中间有一天公司有急事临时叫我去外地出差两天,我推拒不掉只好叫我的一个朋友Z来家里照顾L。Z是个女生,心很细,又是个营养师,和L也认识,把L交给她我才能放心。

 

Z临走那天曾借机在楼道里跟我说:“或许还是应该把L送回家更好一些。”

 

我疑惑地看她,她和W竟然不谋而合。

 

Z又想了一会儿说:“青春期的男孩很多事要和亲人一起面对,而你毕竟只是个外人。况且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以前一周能在家睡几天?现在呢,一天往家里打八个电话,不累吗?”

 

我没想过Z说的话,我没觉得L和我的亲人有什么不一样,L应该也把我当亲人。一天打八个电话也只是因为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至于青春期……

 

“他是不是早恋了?”我问Z。

 

Z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瞬间就有点烦躁。我对Z说:“其实他的年纪谈恋爱很正常,想想你我当年,我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诶!”Z伸手挡住了我趁机向前靠近的身子,一只手指抵在我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你自己就好,别扯上我。”

 

我故意笑得暧昧,我和Z都是单身,Z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成年人之间这种无伤大雅的调情有助于解压。但正当我刚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L突然出现在门口,一只手僵在门把手上,隔着半个走廊惊讶地看着站在电梯前的我和Z——单手撑在Z耳边的我,和用手抵着我胸膛的Z。

 

“咳……”我清了清喉咙以缓解这令人尴尬的胶着,L的脸红得通透,却依然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敢前进,半步也不敢后退。

 

“你要出去?”我对L说,顺便撤回了支在墙上的手,又不着痕迹地错开了Z。

 

“……我出来扔垃圾。”L说。

 

但我分明看着他两手空空站在门口。

 

那天送走Z之后我没有立刻回家,我借着去超市买菜的名义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我深刻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这几年疏于关心L的社交和心理健康了。

 

他已经在我这儿住了一年,我却鲜少听他提起自己的校园生活,交了什么朋友,认识了什么人,班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甚至都没问过他的学业到底怎么样,学生会和社团活动又是如何……但他却早就融入了我的社交圈,我的朋友他全都认识,尽管我的圈子里几乎没有他的同龄人……

 

我在路上买了一份垃圾食品带回家,汉堡炸鸡和可乐……晚饭的时候我见他基本没怎么动筷子。

 

回家后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我便叫他过来替他换药,然后把快餐递给他:“给你买的夜宵,虽然对你的伤口不是很好,但偶尔吃一顿也没什么。”

 

他果然笑了,终于像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眼睛一如初见时清透闪亮,他咬了一口汉堡对我说:“垃圾食品总是使人快乐。”

 

“你本来不开心?” 我问。

 

“没有。每天能住在你家我挺开心的。”他说。

 

我点了点头:“的确,过一条马路就是学校,早上至少可以多睡半小时,简直是幸福的源泉。”

 

“不仅仅是这个。”

 

“还有什么?”我循循善诱,这是我最擅长的事,“学生时代最快乐的两件事——睡懒觉和谈恋爱。如果说有什么比谈恋爱更快乐的,那就是恋爱前还未挑明的那段时光,这种感觉就像早上被闹钟惊醒后发现今天是周末。”

 

“这两种感觉也可以相提并论?爱情和睡觉?”他吃完了汉堡,正准备去拿鸡翅,我赶紧把水递给他,让他别吃太急。

 

“当然可以,一种让大脑兴奋,一种让大脑休眠,休眠过后是为了更好地兴奋。”我开始胡诌八扯。

 

他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啃他的鸡翅。

 

“怎么,你不赞同?”

 

他摇头:“我只是觉得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很好。”

 

“所以你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曲折迂回了一整顿夜宵,终于问出了我想问的。

 

他点了点头。

 

果然。

 

“那她知道吗?”先前听说L可能早恋时的那种烦躁情绪又来了,我摩挲着桌面,重新调整了一下措辞,“我是说……你向她……表明心意了吗?”

 

他停了下来,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我似乎听到他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说:“我还没说。”

 

原来是暗恋……

 

竟然是暗恋。

 

人们常说比失恋更痛苦的是暗恋。失恋至少曾经两情相悦过,暗恋之所以称为暗恋,便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只可能是一出落寞的独角戏。

 

这大概就是他最近一段时间郁郁寡欢的原因吧。

 

“我知道那种感觉。”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理解的微笑。

 

“你知道?”反倒是他感觉诧异。

 

我有点语塞,那句话只是脱口而出的安慰,我并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我的性格不适合暗恋:“呃……当然。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的那种感觉。”

 

我明显感觉到手掌下的身子猛然间僵住了,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却只能回望着他,最后扯了扯嘴角,用手揉了揉他的头。

 

 

然而这一切的风平浪静都在我三十三岁生日的时候被打破了。

 

三十三岁生日的前几天按惯例我做东请朋友吃饭,W和Z都在,还有我妹和另外几个朋友。我邀请了L,但那天刚好是他大学军训的最后一天,他说等我生日那天他一定会赶回来给我补一块蛋糕,再送我一瓶好酒做补偿。

 

L去年上了大学,是我毕业的那所学校,连所学的专业都和我一样。去年院系的开学典礼时我被请回母校作演讲,演讲后的提问环节上他竟然也跟风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

 

“当你不得不按照法律标准去处理一些与你道德底线相违背的案件时,你会如何抵抗内心的挣扎?”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很久以前他就问过我,我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我当时的回答十分官方,我告诉他如果一个律师总想着以个人的底线来量刑定罪那么就是他的失职,法律是公共道德的底线,是唯一可以量化道德也相对最为公平的途径。

 

但这次我没有这么说。他问完问题没有坐下,就拿着话筒站在那里,越过人群看着我。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站在我身后连出门晚归都要和我通报的小男孩了,时隔多年他早已成长为可以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这个伙伴问我如何抵抗内心的挣扎……

 

“我抵抗不了。”我说,“我是个职业律师,必须遵守职业道德,但职业道德和人性道德冲突时我依然无能为力。”

 

场下鸦雀无声。

 

“然而我依然同时拥有批判和捍卫法律的权利。冲突的是法律和我个人的道德底线,并不是捍卫和批判本身。我们因为信仰成为了法律人,如果我们不去批判法律,谁还有资格批判法律?如果我们不去捍卫法律,谁还有能力去捍卫它?”

 

零星的掌声响起来,一点点扩大,到最后掌声如潮。

 

如潮的掌声中我听见他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话筒递给礼堂志愿者,又坐回了位子。我也对着身前的麦克风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酒过三巡我有点微醺,我酒量一向很好,但今天不知怎么了,看着昔日好友在席间推杯换盏我忽然就有点意兴阑珊。我无数次点开微信和朋友圈刷新好友们的最新动态,直到十点刚过的时候我收到L发来的一条信息——

 

【十点熄灯,我准备睡了,明天就能回学校了。晚安。】

 

我又开始烦躁……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我被我妹妹的大嗓门震回了神,“动物园里有什么,怎么样?”

 

【东西多不多?需不需要我明天去接你?明天必须回学校吗?先回家吧,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我回了信息,大学军训不比中学,条件艰苦得多,他哪里受过那样的苦……更何况他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哥!”我妹妹这次直接从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她就坐在我对面,“游戏规则听懂了没?你快点集中精神,输的人要向同性表白哦!”

 

她拼命朝我使眼色,脚下也不停地踩我,我赶紧往回收了收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坐在最外侧的W。

 

可能真的太醉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脸迟钝地回看着她。

 

不过几秒钟时间我的手机又是一震,我以为是L,赶紧点开,结果竟然是我妹……

 

【哥你赶紧打起精神来,咱们一起帮W个忙,他要和N表白了!】

 

N是和W暧昧许久的一个师哥,今天有事没来。

 

天呐他们都纠结多少年了竟然还没在一起,我以为他们早就结婚马上就要去国外代孕了呢……

 

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听懂了,开始吧。”

 

这个游戏真的极尽无聊之能事,我跟各种人在各种聚会上玩过无数回,已经到了不用过脑子就能躺赢的段位。而如此弱智的一个游戏之所以一直被大家所追捧正是因为它千奇百怪的惩罚措施。

 

在我玩过的局里我妹说的这一种算不上奇葩,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学生级别。更何况套路层出不穷的年代,就算被打电话突然告白对方也应该能听出来是在开玩笑吧。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给W的一个机会,为他和N停滞不前的关系推波助澜一把。

 

然而就快要到我的时候我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我下意识瞥了一眼,是L。

 

游戏过程中需要双手击掌打节拍,我腾不出手划开手机,只能看到提示了一半的信息——

 

【也不是必须回学校……如果……】

 

“哥!!”

 

桌上的击掌声戛然而止,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我抬头看着对面正在朝我咆哮的妹妹,旁边几位震惊中透着几分诡异神色的朋友,还有斜对角一脸阴鸷的W……

 

“哥你是故意的吧……干嘛这时候走神啊……”

 

忘记是谁多嘴说了一句:“规则定下了不能破,愿赌服输。”

 

我脑子有点乱,心里还在想着L的那条短信。我刚才趁乱点开了手机,L的信息不停在我脑中闪回——

 

【也不是必须回学校……如果你明天有空,我提前回去给你庆生。】

 

“要向通讯录里第一个同性表白,哥,你最近联系的第一个同性是谁?”我妹妹问我,我不用看都知道是L,来之前我刚和他通过电话……

 

“……表白?”游戏前还无比清醒的我像是突然间无法理解这个规则。

 

“就是对对方说我喜欢你。”Z在一旁接话道,“你玩过那么多花样,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我当然知道。不仅知道,我还做过不止一次,在座的几个人几乎都被我“表过白”,当然我也经常在半夜美梦正鼾时被他们的电话吵醒,猝不及防来一句我爱你。

 

但我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不安过。

 

我从未如此慌乱。

 

这次要“告白”的对象是L……

 

L和他们一样都是我的朋友,我甚至根本就是把他当亲弟弟,我妹被我骚扰的时候只会直接挂断我的电话或者直接转交给我四哥,然后我四哥会告诉我:“以后你每打一次电话,你的股份就会少百分之一。”

 

L和那些人本没有区别,只是之前那些电话碰巧没打到他那里罢了。一个玩笑而已,L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个游戏,我会和他解释的……

 

“喂?”电话被设置成公放,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我听见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L的声线压得有些低,他说,“等我一下,我去楼道里说。”

 

我嗯了一声,静静等他出门,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怎么了?我刚刚给你发了信息,你还没回。”他说。

 

我盯着手机屏幕,感受到四面传来的视线。

 

“没事,呃……”我轻咳了一下,“我就是想说……我明天有空。”

 

“真的吗?那太好了,明天我把东西放学校就回去。”L的声音总是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特别是这种时候,他高兴的时候语气都带着笑。

 

我突然有点想把公放关了。

 

“那我到时去接你。”

 

“好。”

 

“还有个事想跟你说……”我抬头看见整桌人似乎都在屏住呼吸听我们的谈话,我妹更是直接倾身凑过来听。我头一次觉得这个游戏如此令人窒息。

 

我从桌上拿起手机向后靠了靠,离他们远了一点。

 

“我……”

 

“什么?”

 

“我好像……”

 

“?”

 

“喜欢你。”

 

“……”

 

空气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停滞,我的大脑几乎缺氧,有一瞬间我像是与世隔绝的一般,听不见外界的一丁点声音,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丁点动静。我无暇去关注那些围观者的反应,在那一刻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我的手机……

 

仿佛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或许只是两三秒,他对我说:“你喝酒了?还是和人打赌打输了?”

 

我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下,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逐渐蔓延至全身,释然中夹杂着莫名的无力感。

 

我关了公放,把手机贴到耳边,向后靠在椅背上,笑着对他说:“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冰雪聪明。”

 

那天晚上我喝得烂醉如泥,已经忘记是怎么回的家。半醉半醒间我似乎看见L站在床脚给我脱鞋。我抓着他的手臂不放,那手臂比记忆中似乎纤细柔弱不少,但我大脑已经彻底无法思考,只顾借着酒劲在他面前抢白:“你猜错了,不是因为喝酒,也不是因为游戏打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猜对……”

 

第二天早上我头痛欲裂,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百叶窗挡不住肆意的阳光,我几乎是被晃醒的。

 

起身时我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茶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是Z的笔迹——

 

杯子里是醒酒茶,记得喝。还有,你该和L好好谈谈了。

 

原来昨晚送我回来的不是L……

 

我把纸条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筒,坐在床边发了好久的呆,然后拿过手机,上面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信息外没有L的任何消息……我还没有问他今天几点回来……

 

天呐……我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等我洗漱好并且把每个房间从头到尾彻底整理了一遍之后我再次打开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直接拨通了L的电话,依旧是很快便被接了起来。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我光是听到他的声音竟然都会心跳加速……

 

真令人崩溃……

 

我只字不提昨晚的电话,若无其事般问他回到了学校没有。

 

他也心照不宣地跳过了昨晚,对我说:“刚刚到,我回去放下东西就可以回去了。”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L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

 

“半小时后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

 

“好。”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回了家,像多年来无数次做的那样。我们各自做了一个菜,中途还有快递上门送了一个蛋糕。

 

我打开蛋糕盒子的时候L刚好从厨房走出来,我看着方形的奶油蛋糕被一圈深红色的玫瑰花瓣围起来,上面插着一块巧克力牌,写着我的名字,和生日快乐。

 

我对甜食并不热衷,但L很喜欢。这是他钟爱的一家蛋糕店,每年都会在这家店提前订好送过来。少年人喜欢各种花里胡哨的创意,最夸张一次是用各色奶油做了一座房子,有花园和秋千,还有秋千旁并肩站着的两个小人儿,面容模糊雌雄难辨。

 

L说这是为了感谢我让他在我这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所以还礼给我一个“家”。

 

我有些好笑地问他那这两个人是谁?我和我未来的妻子吗?为什么我们连头发都没有,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他想了想说:“你可以把它想成任何人,当然也可以是你的妻子。”

 

我从未仔细想过L送我的东西是否有更深层的涵义,我只当他是少年心性,等再成熟一点他就会明白与其浪费时间在选礼物上,倒不如和朋友出去喝杯酒来得更加畅快。

 

但今天的这个蛋糕竟然让我有点心虚……

 

玫瑰的花瓣在奶油纯白色的映衬下有种直达人心的艳丽,仿佛一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在一瞬间被照得无所遁形。

 

“发什么呆?可以吃饭了。”他在桌旁开始摆盘,催促着站在一旁的我。

 

我点了点头,机械地坐下,然后看着他拿出一瓶年份很好的红酒,给我和他都倒了一杯。他这半个月都在军训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回家,说真的我想不出来他到底从哪里变出来的这玩意儿?

 

“生日快乐。”他朝我举杯,“就祝你……美酒佳人,喜乐安康。”

 

我笑了笑,和他碰了一下。其实我想说,美酒盈樽,佳人作伴,平安喜乐,都不如有你在身旁。

 

“再祝你前程康定,岁岁无忧。”

 

“……”

 

“三祝你……祝你早日……早日……”

 

我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酒杯中的酒液溅到白色大理石的桌面上,红得有些刺眼。

 

他连敬了我三杯。

 

红酒不是这么喝的,若是我不拦住他也许他会喝掉一整瓶。

 

他在我手下的那只手腕其实很有力,和昨晚朦胧间握住的纤细柔软的手臂显然不同,这毫无疑问是一只独属于男性的手腕。

 

我叫他的名字,然后对他说:“我知道我们都无法当作昨晚无事发生,我为我昨晚的行为向你道歉,我本应该是更理智的那个。当然你有理由拒绝我的道歉,我也知道或许无论我怎么解释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但我还是想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谅解?”

 

我看向他,他偏开了头。然后便是是大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你昨晚没喝酒会怎么样?”过了许久他突然说道,像是压抑了很久的声音。

 

“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如果你昨晚没喝酒,如果你不曾输了赌局,我能不能期待总有一天你也会对我说出同样的话?”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迎着我的眼睛看过来,我几乎都快忘了和他对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看着我的那双眼睛依旧如初见时清透明亮,让人避无可避。

 

“还是说……那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玩笑。”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并不是玩笑,我永远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但我该怎么跟他说……

 

我的沉默换来了他一瞬间地颓败。

 

似乎又过了许久,当空气中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尘土落到地面的声音时,我听见他说:

 

“无论对你而言那是不是个玩笑,对我来说都不是。我没醉,也没和任何人打过赌,我是认真的。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

 

我是认真的。

 

我三十三年人生的根基几乎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最好的哥们儿快跟男人结婚了,我会永远祝福他们,但无意冒犯,我十分清楚并且笃定自己不是这类人,我不可能喜欢男人,更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男孩让我给他一个机会,这个男孩还一直被我当成亲弟弟……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甚至是知己,但我内心深处又隐隐明白,对我而言他是超越了亲人和朋友,甚至是超越了知己的一个存在。

 

我不知道该如何为他在我生命中的出现做出一个明确的定义,也许有些东西在我们朝夕相处的几年时间里早已经变了质,只是我始终不愿深究。

 

我无法再向以前一样把他的话当做年少无知的戏言,他就这样坐在我面前平视着我的双眼,像去年开学典礼上那样隔着层叠的人群坦然又直白地看过来,让人无法自欺欺人,无法避而不见。

 

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曾以为他因暗恋无果而郁郁寡欢,他那时却对我说,尽管还没有告诉对方,但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就很好。

 

似乎一切早有端倪,我早该循着那些蛛丝马迹看清真相,如今昭然若揭,掩耳盗铃的人始终只有我一个。

 

“给我一个机会。”L又说了一遍。

 

“我不是同性恋,更何况我们相差十五岁。”我说过,我根本抵抗不了挣扎。

 

“我也不是。这与同性恋和年龄都无关,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

 

“你太年轻也太理想,你知道如果我们真的走出这一步会遇到多少阻碍吗?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面前有无数条康庄大道,为何非要和我一起走这一路荆棘?”

 

“任何一条路都不会一片坦途,而我想要选的这条路,唯一的阻碍只有你。”

 

他仍然看着我的眼睛,清透明亮,坚定异常,他说:“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你随时都有权利反悔。”

 

“别任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做错了,“……回到过去,不好吗?就当昨夜是一场梦。”

 

“可我不想回到过去。”他说,“我等不起。”

 

 

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

 

那天晚上他没有住下来,我送他回了学校。下车前我问他:“什么都没变,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对么?”

 

他轻笑了一下,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几分惨淡,他说:“抱歉,我做不到。”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我们并没有彻底失联,但却几乎没再碰面。

 

大三那年他去了另一家律所实习,那家律所的合伙人之一是我的大学同学。我把那位同学请出来吃饭,托他照顾L,同学有点奇怪地问我那为什么不叫上L一起?

 

我只好讪讪地说他家家教甚严,如果知道我私下托关系估计会和我绝交。然而事实上我们早就“绝交”了。

 

“那你还敢把我叫出来?不怕我打你小报告?”同学笑我。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赔笑。

 

忘记曾经在哪里看过一句话:我的爱意总是抵消不了愚蠢。

 

我明明是我们之中年长的那个,拥有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成熟,可为何事到如今,一败涂地的却只有我一个。

 

L那时说他等不起了,然而时过境迁我才明白,真正等不起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等不起的人始终只有我。


发布于 2019-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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